他勉强提了一口真气仓皇逃走,慌乱之下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只向着林木深处没命样一头扎了下去,待到气力用尽的时候,就已经迷了路。
他直跑到一头栽在地上才死抠着地面的草根长出了口气,想要挣起身子再跑却发现双腿已经软的不像是生在自己身上,竟然是连动一动都难。
他抠着地面狠喘了一气,勉力用一只手挖着地面将自己向前拖动,勉勉强强挪到一丛灌木后边掩住身形,才终于两眼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已是繁星满天,安弦直楞楞的瞪了半晌星星,才恍惚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咳了两声,忽然咧开嘴笑起来,渐渐便越笑越大声,牵扯了伤势又忍不住的呛咳,可即便是呛咳也止不住他的笑,他就这么边咳边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了声,喃喃道:
“既然小爷这条命贱到阎王爷都不收,就别怪我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送去见了阎王老子!”
然后艰难的支着身子慢慢坐起身,靠着背后横生枝杈的灌木丛歇息了一阵儿,才微闭着眼睛慢慢引着内力在经脉中流转,艰难的转过一个小周天,安弦才算是觉得自己有了点儿力气,他凝神细听了一阵,似乎隐隐听见有水声潺潺,便随手折了根结实的长枝撑起身子缓缓向着那边走去。
边走边打量着自己这一身狼狈,破烂衣衫下掩着精赤的身子,裤子鞋袜全都不见,风一吹,就凉嗖嗖的顺着脚踝大腿一路盘旋上来直到此时依然在隐隐作痛的下体。
赤着的脚上满是泥污和伤口,一双手混着血黏着土,脏得看不出样子,脑后的头发想来已经是混着血泥结成了硬痂,这会儿死死糊在后脑上黏的难受,视线里能看见的,是已经混着泥水肮脏成一绺一绺的长发,像是一根根半软不硬的棍子随着他的步子缓慢晃动。
安弦看着就叹口气,似乎自从他被裴元他们捡回去之后,就再没这么狼狈过,眼下这个样子,让他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岁之前,破衣烂衫的在长安城中行乞的日子。
“果然乞丐就是乞丐,再怎么锦衣玉食,命也是贱的。”安弦摇头笑笑,“命贱好啊,命贱阎王老子不收!”
说着话,便低头看见自己胸前腹上一片片的污迹,此时月色正好,明亮月光投下来,映着他身上斑驳痕迹,入眼清清楚楚。
有被用力咬噬出的齿痕,也有被粗鲁搓捏出的大片淤伤,甚至还有些不太明显的反光隐隐约约的在肌肤上暧昧的映出来,那是已然干涸却还没来得及蹭掉的口涎。
安弦沉默着拉开衣襟,一侧乳珠整片的连同周围都红肿起来,尖端嫣红如血沁,那是被里蛮伊狠狠揪搓揉捻落的伤。
他盯着自己这一身的印子,神色变幻了几次,终于是一个没忍住,转头就翻天覆地一样的呕了起来。
恶心,他整个人都恶心到打抖,安弦踉跄着扑在树边,十指死死抠着树皮将身子挂住,佝着腰低着头没完没了的干呕,胃液混着口涎从合不上的嘴边不受控制的滴落,酸苦的液体通过喉头又呛进了鼻腔,引发新一轮的痉挛和呕吐,安弦僵直的用力向外伸着舌头,喉头一阵一阵的痉挛,牵着喉管也跟着一阵阵的揪扯不休,腹中更像是被一只手捏住了胃袋在死命揉搓一样,挣扎着要把最后一滴胃液胆汁都挤出来吐个干净。
他在这之前从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厌恶他人的碰触和体液,而此时吐的翻天覆地几近虚脱之后,却是想一想都觉得反胃恶心。
所以他后来即便是杀净了所有挨过他身子的人,身居极道魔尊之位,也硬是没能把今天这段事情彻底忘个干净,从此不喜与人亲近,更是常以花间游行走江湖,鲜少再去切身触肤的接触外人,医之一道望闻问切,到他这里,便几乎只剩了个“望”字。
所以才有人说,恶人谷的安弦,不近男女,洁癖严重。
而此时,他吐得腹中空空,手脚虚软,又不得不倚着树干歇了一会儿才勉强走到了溪水边上,此处却是洛水支流所出,一弯浅水清澈见底,明透水面上倒映星月,水色粼粼。
安弦深吸了口气,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挺挺一头栽进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哗啦”一声破开水面长出了一口气,随即便发了狠一样的在自己身上搓揉。
他足足在溪水中泡到了清晨,身上各处都有被搓伤渗了血的地方,一头长发也皆被流水洗净,此时水草一样顺着水流方向浸在水中微微摆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