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2 / 2)

半盏酒 风渊 3992 字 2019-02-19

安弦惊愕的看着他口中上下两排牙齿柔软的随着咬合的动作扭曲弯折。

祈红临口中牙齿竟然是软的!

唐初柳和唐初阳也是齐齐瞪大了眼睛。

祈红临放开安弦手指,偏着头,苦笑一声说:“你们还觉得……我养的好吗?”

“你……你这牙……”安弦惊愣的将手指蜷回手心里,一时之间竟言语不能。

“怕我咬伤了客人,亦怕我咬舌自尽,便全拔去换成了软的。”祈红临摇摇头,哑声道,“我气海已破,经脉被人用银针搅断,手脚亦都被挑过主筋,已经……好不了了。”

安弦沉默的看着祈红临双腕上的疤痕。

“而且……而且……”祈红临深吸一口气,才艰难说道,“这身子,被用了两年的药,已经离不开男人,我又如何能如此不堪的苟活于世。”

“可是……”安弦涩涩道。

“没有什么可是,”祈红临望着他,“红临除却一死,别无所求,万望成全。”

说着,便强自挣扎着想滑到地上去,被安弦一把拦住身子抱回怀里。

“别……别……脏了你的衣服。”祈红临握着他手臂低低的喘了几声,哀求道,“杀了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行吗?”

俊朗清秀如同一杆修竹的青年忽然就落了泪下来,绝望的砸在安弦紧搂着他的手臂上,洇出一个个圆形的湿痕,他哽咽着低声道:“倘若易地而处,你如我一般遭人折辱至此,还能继续苟活下去吗?”

安弦长长的叹了一声,一手扣住祈红临后脑往怀里一搂,将他哭的泪痕斑驳的面孔紧紧压在自己颈侧,另一手的墨笔已经在这一搂之下直直的洞穿了祈红临的心口,吸饱了鲜血的艳红笔尖透背而出。

“多谢……”祈红临在心口剧痛的一瞬间,泪眼含笑的在安弦耳边轻声吐出了最后的两个字,随即双眼合拢,在安弦怀里彻底软下了身子。

“杀,杀了?”唐初阳瞪着祈红临后心探出的笔尖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嗯。”安弦轻声答应,慢慢将墨笔自祈红临心口抽出,热烫鲜血瞬时喷了他满身。

他仔细的给祈红临拢好了衣襟,又将他一头长发顺在耳后,扶正了头上玉冠,端端正正放在椅中,伸手擦去他唇边血迹,然后回头张望一下,拾起地上那张几近破碎的瑶琴放在祈红临怀里,低声道:“你的琴中剑想来是找不回了,便让你的琴随着你去吧。”

说完,便将桌上油灯连同满盏的灯油一并泼掷在祈红临身上,一点火苗顷刻间便化成一片烈焰将祈红临整个人都包裹进去,然后顺着椅子蔓延到地上,引着了织锦地毯,一路烧向了那张浸着祈红临鲜血的大床……

火光映照之下,安弦半张脸上浸着鲜血,眉目森寒,宛如修罗恶鬼。

儒雅俊俏的长歌弟子面目安然,渐渐被烈火吞噬,安弦扭身从小楼窗口一跃而出,黑衣鼓荡彷如不祥的黑鸦,身后是双双展开机关翼翱翔在夜空里的唐初柳和唐初阳,三人在“折凤楼走水了”的惊呼里分作三个方向扑向了那些尚灯火通明的独栋房舍。

大火连绵一气儿烧红了一方天空,安弦一身黑衣半面鲜血,立于火光之下恍如夺命无常,此一场大火之后,曾经红极一时的凤翔馆在扬州一夜除名。

而这一晚恰好宿在鸾凤楼的祁楷和吕潜二人遥望着火光冲天的凤翔馆,恨的连牙根都咬出了血。

第二日两人匆匆赶去看的时候,凤翔馆已成一片废墟,吕潜劈手抓住一个灰头土脸的护院,嘶声道:“谁!谁干的!红翎呢!红翎在哪!”

护院哆嗦了半天,才咧着嘴半哭半嚎的说:“是个,是个万花,带着两个唐门!”

“万花?万花!”吕潜咬牙切齿的道,“安弦!一定是他!”

然后手里将那护院又狠狠晃了一晃,道:“红翎抢出来没有!”

护院几乎要吓尿了裤子,腿一软便向下滑去,哆哆嗦嗦的道:“大火,大火是从折凤楼烧起来的。”

吕潜眼前一黑,撒手扔了护院衣襟,喃喃道:“昨儿晚上,红翎有没有客。”

红翎便是祈红临,吕潜当初为了羞辱他,特意将他在凤翔馆里的名字取得跟他本名读音极为相似,冷不丁听上去,便像是一声一声的叫着红临。

“有……有四个……俱……俱是世家公子……”护院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不住磕头,却一句也不敢为自己开脱。

吕潜摇摇晃晃往废墟深处走,祁楷紧皱着眉大气不敢出的在他身后跟着,两人一直走到了已经烧成一片废墟的折凤楼前,一眼便看见一柄已经烧的看不出样子的长剑正半插在一片废墟之中——

祈红临的琴中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