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弦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依旧是做什么都没心思,总惦着一睡不醒的莫子逸,最后干脆就把事情都丢在一边,甩了靴子外袍爬回床上搂着莫子逸才觉得安心。
他看着怀里睡得脸颊都红润的人,用拇指轻轻抚着被自己吻肿的唇瓣儿,轻叹一口气凑上去,小心翼翼的舔了又舔。
子逸,你这是怎么了?白师兄到底是给你吃了什么?怎么你一口气睡到了现在还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意思……
他叹着气把熟睡的莫子逸搂在怀里,一只手始终点在莫子逸的腕脉上,像是在从那一点在指尖下稳定搏动的脉搏里汲取着微末的安心。
这是他此时唯一的稻草。
脉象还稳,他的白鹤便只是在好好的睡觉,总还会……醒过来的。
安弦从没有过这种几乎是六神无主的感觉,一颗心惴惴的在胸腔里悬着,连搏动都觉得没底气,一下一下跳的发虚。
子逸……你快点儿,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你哪怕,迷迷糊糊的,看我一眼,再睡呢。
莫子逸毫无所觉的偎在安弦怀里睡得香甜,他怎么可能醒的过来?
他看着那个长相与他如出一辙的青年在村儿里静静的给自己的爹娘守过了头七,然后缓缓伏下身,在灵前磕过了最后一个头,轻声说道:“爹,娘,安儿走了,此后山长水远,再难相见,惟愿……安好。”
此去一别,便是两界殊途,生生世世,永无再见之日。
待到两老七日回灵,再看这人间最后一眼,便该踏奈何,过黄泉,一碗孟婆汤入腹,便是前尘往事皆灰飞烟灭,不记来时路,不忆旧时事,一世的缘分便自此,断的干净利落,再无瓜葛。
莫安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莫子逸觉得似乎过了很久之后,才听见那个伏在地上的青年哽咽着轻声说了一句:“爹,娘,你们……走好……”
然后又轻轻的轻轻的说了一句:
“我从此……便没有爹娘,是个孤儿了。”
从此以后,天涯路远,无处是家。
他尚是肉体凡胎,十八里相送也送不进地府幽冥,望不到奈何桥头,唯一能做的,便是叩一个头,再多烧一把纸钱。
仙途坦荡,却寂寥,一个人孤单单活过了千百年,不知到底是福还是祸。
莫安终究还是要走的,他回来便是为了送自己爹娘这最后一程,莫家二老便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两位老人一生安分守己,性格温厚,想来去了地府也依旧不会被判官为难,下一世,当能投个好人家。
头七过后,村人便赫然发现,莫家的院子已经人去屋空,所有的东西都收得整整齐齐,像是下一刻便会有人笑吟吟从房中迎出来,却已经当真没有了那个将自己额头在地上碰的鲜血淋漓,最后不得不裹上了一圈绷带的俊俏青年。
风从空荡荡的院子里吹过,卷起几片纸灰又打着旋儿的飞上了天,远远看去,那薄软的纸灰,竟然像是几只在风里柔软飞舞的蝴蝶。
于是村里的老人们就看着那被风裹着,翩翩起舞一样旋转着的灰蝶,喃喃的说:“你看,莫大娘和莫大叔,来取钱了。”
据说,当有小小的旋风卷着纸钱的灰烬翩翩起舞的时候,就是冥间的鬼魂拿到了亲人送给他们的钱钞。
千里之外的桃花林里,藤萝翠叶半凋,静静的沉睡着,桃花每年盛开的时候,都会有绯色的荧光从花蕊中悄悄的飞舞出来,像是夏夜河边的萤火虫一样,闪闪烁烁的在藤萝的周围飞舞,像是在对它说着什么,却始终也不见那个修长干净的黑衣男子从藤萝的枝叶间凝出身形。
而回到了仙山的莫安,被师父托住了正要跪拜的身子。
仙人长叹一口气说:“身上有伤,便算了吧,尘缘既断,便重新赐你个名字,养好了伤,便去闭关,你仙骨已成,天劫便快要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