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试探过宁蒗:“有时候总觉得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那时宁蒗的回复是:“你心中觉得自己是谁,你就是谁。”
从那时起,他就觉得,自己应当是顾璋。
而药庄里那位能将整套大礼行云流水做下来的,应该才是秦越。
虽然不知道宁徐二人为什么要让自己当秦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让自己变成秦越的,他也揪扯过自己的脸,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承德帝的态度也有些奇怪,对他的这些变化视若无睹,反而对他的要求越发严厉,成为一个明君是承德帝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经过这三年的教导,秦越已经有了明君的雏形,他懂百姓疾苦,知晓最底层官员德行,有些处理方式长长令人耳目一新。
大娃在府已经有了一番名气,二丫行商的货物会送一些去他那里,除此之外,几年前他就开始放印子钱,年率百分之八,对于现在百分之十五六的月利息已经算极低的了,所以不少人叫他宁小善人。
但这钱大娃也不是谁都借,多数借给一些家境贫寒的年轻秀才,少数借给一些周转不灵的商人,现在已经有两个秀才成为举人了。
时间长了,他手中的关系网不会比任何一人差。
现在二丫、三丫已经十八周岁了,虚岁二十,提亲的人从络绎不绝到三三两两,最近半年已经完全没有媒人上门了。
二丫去年开始往北方走商了,现在有了自己的商道,外面的人都叫她宁二姐,只是整个人变得又黑又瘦,一笑就露出几颗大白牙,穿上男装基本看不出是女子了。
现在完全不会有人混淆她和三丫了,宁蒗说两人是双胞胎都没人信。
上月回来住了十多天,而后又带着人走了,出行的时候把‘顾璋’也带上了,那位把见过的药材在前人的基础上重新编整,这次打算和二丫一起去看看其他地方的特色药材。
三丫把王朝勋贵的关系网做了一张图,附带着各处听来的消息,就连丫鬟之间的联系都写了上去,密密麻麻的大概二十几米长,看得宁蒗眼睛疼脑袋也疼。
四娃去年考上了童生,不算早也不算晚,特别是与诸多从小就学习之乎者也的人竞争,他压力不小。
小五不知怎么就迷上了舞枪弄棒,整天除了宁蒗规定的念书时间,其余都拿着一根棍子戳来戳去,混乱中还颇有章法,宁蒗问过了,老徐那边没这么教过,也不知道是藏在庄子里哪位教得,宁蒗没去刨根问底。
小六小七早就开始蒙学了,是来庄子请老徐诊治的老先生,结果来了就不愿走了,宁蒗物尽其用,抓来给两个小娃启蒙。
这先生倒也不腐朽,没觉得小七一个女子跟着读书有什么不妥,平时也颇为严厉,只是偶尔会小声和宁蒗感慨:“你家小七,若是男子,必然不同凡响!”
这话宁蒗一般不回应。
庄子里这三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基本都是江湖上的人,有些表明了身份,有些隐藏着,只要他们不做坏事,宁徐二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太太和老爷子早就接到京城来了,京里面的药田药香更浓郁,两人现在看起来还十分健壮,忙着出门听戏的时候跑得比宁蒗还快。
越往后的日子好像过得就更快了,宁蒗稍不注意就过去一年,也不知是不是被谁按了加速键。
太子开始参与直接政事,每每上朝,老臣和言官都要提及他的婚姻大事,说到最后竟然变成再不娶妻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上愧对天地,下辜负百姓。
他这时也十八周岁了,没有太子妃就算了,也没有侧妃,甚至连侍奉的宫女都没有,有不少人私底下怀疑太子中毒后伤了根子。
承德帝为这事也有些头疼,前几年还觉得这孩子大气,这些儿女情长的私事确实不宜考虑太早,但是现在连侍奉的人都没有……
礼官们催得厉害,承德帝只能叫了秦越来详谈。
“……实在不喜也要留下子孙后代,你看那哀帝,即便再如何,不也是两不耽搁……”
承德帝差点就直接说:你即便是有断袖癖好也得生个娃出来继承皇位啊!
“儿臣并非断袖,只是勋贵之中适龄女子皆无我所需的。”
“你需要什么样的?”承德帝突然想起德妃,她也不是勋贵后人,但处处可人。
“聪敏,对朝中大事熟悉,能管理后宫。”这些都并非必须,但得是那人。
秦越在心中暗暗补了一句。
承德帝听到最后一个要求,就知道那是针对周太后,这世间斗得过周太后的女子大抵是不多,不过看秦越的模样,他又问:“你心中可是有人选?”
“宁家第三女。”
承德帝眯着眼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秦越说的宁家是谁家了。
他曾微服去过药庄,对三丫有些印象,长相明眸善睐,处事沉着冷静,倒像是个合适的人选。
“你还是重新选一个吧。”知道是谁之后承德帝扶额。
“为何?”秦越微惊,难不成父皇看不上宁家?
“宁家底蕴不足,封不得妃位。”也就是不能做太子妃,也不能做侧妃,只能做昭训、奉仪之类的。
秦越沉默,承德帝又道:“宁徐二人皆是狂士,直言宁家女必嫁有缘人,对外界富贵不屑顾之……”
承德帝的意思是:儿啊,宁家可能不大看得上咱们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