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判断不出自己的作为是否有用。”帝师说。

田卓再度被帝师绕糊涂了，“既然不确定是否有用处，为何还要？”

“为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

田卓琢磨了一下这四个字，又回想了一下方才的话，才问：“所以你的确想要这对不确定是否能用的剑，同时又怕其他的人来抢，更要确保除沁园之外的人无法动用这双剑，才用这种除沁园之主以外任何人都开不了的机关？而且……你还料定以后会出现能驾驭这剑的人？”

帝师满意地看着田卓，赞道：“小田难得聪明了一次。”

“……”田卓哑然地看着帝师。他到希望自己更聪明点，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知半解，“你就不能再多透露些始末，好让我安心？”

“这其中许多的关联都是我卜卦所得。”帝师诚心道：“卜卦本就是窥探天机，折寿到是其次，一不小心还可能就会引来天诛。”

听到折寿与天诛，田卓已经不打算再问了。

卜卦本归属于象学，而象学一系总是神秘玄妙，窥探天机要折损寿命，一般人都怕死，自然不愿意为之。而那天诛据说则比死还可怕，上古之时天诛降临，就连六灵神都被其一度粉碎为三，凡人若挨一下，肯定是神形俱灭不入轮回了。

“好吧，我答应你便是。”田卓惜命，不想伸着脖子去铡刀下面找死。他改口提自己的难处，“去问天金殿拿凌云无双并不难，但……”

天都府问天金殿帝座悬空之时，天帝宫大部分宫殿会落锁封闭，除开定期洒扫维缮之人，能自由入宫的只有三宰和天帝兵元帅。问天金殿则更加特殊一些，天帝不在位期间只有三宰能下令开门做早朝之用，平常都有重兵把手，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踏入问天金殿。

中书令已死，田卓贵为三宰之一，自然可以出入问天金殿，但是同为三宰并且与他势同水火的左相卢立也能。

“卢立盯我盯得正紧，巴不得给我找个错处，只怕我人刚踏入问天金殿，剑还没拿到手，他就已经拟好名目来抓我下狱。”

“这个好办。”帝师已经考虑过这些，“只需要给卢立一个饵，让他无暇关注天帝宫。”

“什么饵？”田卓问。

“饵是……”帝师覆在田卓耳边道完，换得田卓大惊。

帝师说的是——有一块天帝兵虎符现在龙泉王冉淮谷手中。

天帝兵虎符一共就两块，一块在天帝手中，一块在天帝兵元帅手中，天帝驾崩便依制会送到三宰之首的中书令手中，若中书令忤逆天道遭天罚而死，这枚虎符就会依制送到开天元帅手中，暂时由开天宁家同时保管两枚虎符，直至天启再临天帝入主。

开天宁家从得天启至今千余载，延续百余位天帝兵元帅，从未出过持两块虎符占御座自称伪帝一事，就像一块什么都撼动不了的磐石，再也没有什么比开天宁家跟安全的地方了。

而如今这其中一块天帝兵虎符竟然在龙泉王手中？

“这饵是真是假？”田卓忍不住问。

帝师道：“小田，你逾矩了。”

他的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在说那虎符的确在冉淮谷手中，第二层则犹如醍醐灌顶，让田卓骤然清醒。

田卓一瞬起了贪念，想把虎符据为己有。可如今无论是左右二宰水火不容的政局，还是八郡诸王起兵的战局，都容不得田卓拥兵自重。

田卓垂下双肩，显出几抹老态，疲惫地叹气，道：“官场待得久了，的确是容易滋生贪念。”

帝师点到即止，没有再说话。

田卓则问：“你就不怕我途中反悔？”

帝师摇头：“小田一贯言而有信，既然答应就不会出尔反尔。”

田卓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虽然他与帝师合不来，对方却相当了解他。

田卓这一辈子就像是他的名讳一般，这卓尔不群的性子，即便老来也是未曾收敛过，否则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晚年不去安享，非要留在朝中拖着逐年衰老的躯壳去与那正当盛年的卢立抗衡？而从他决定继续陷在这朝堂中，就必须与卢立分庭抗礼。

帝师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与田卓再对过，唯恐半分疏漏。

“还有一点。”以虎符为饵，毕竟不是什么小事，田卓担忧虎符，反复确认道：“卢立一直谋划蓄养私兵来对付我，的确是不会放过这个饵。可要有个万一，卢立能从冉淮谷手中安然无恙的拿到天帝兵虎符，天帝兵元帅那边又一时无法追查到卢立头上，岂不是让卢立趁机蓄养私兵……”

田卓所说的是最糟的一种情况，帝师自然也考虑过这点。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卢立若把事做绝，你也不用给他留余地。”帝师道：“若天帝兵虎符真的落到卢立手里，你就以天都府的名义，广发诏令，称重宝失窃，悬赏捉拿盗贼。”

“这不就闹得尽人皆知了吗？”田卓觉得丢不起这老脸。

“不会。”帝师说：“你只要不提及虎符，并且盯好卢立，但凡他有什么异动，你就昭告天下来应对，如此自然会有人注意到卢立手里有特别需要防范的东西，尤其是开天宁家之人。”

田卓终于放下心来，帝师继续交代，“若无意外，剑你即便拿到手，也要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我则会放出假消息，称凌云无双在虞宫花虞堡的铭剑阁里。”

花虞堡的铭剑阁曾经就是授初代天帝谕令秘密建造用来保管上古名器的，如此一说也算合情合理。而它如今已经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一旦消息传出，肯定会引出一干执着于宝剑名刀的江湖人望风而动。到时候，真消息、假消息、半真半假的消息，全都真真假假的混在一起，唯有沁园才知道真正的剑在何处，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一切可用不可用的人都浮出水面。

是英雄还是白骨，都交给这天下乱世去大浪淘沙吧！

……

三天后，双剑入匣。

月余后，周承伪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