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再问(2 / 2)

睚欣的一只胳膊被对方一只手死紧的抓着,像溺水之人攀附住好不容易找到的浮木,而那纤细的脖子早已经被开出一个流出暗红液体的豁口,带着古怪破音的响动说:

“……救我……”

睚欣一动不动的站着,眼前的绯红一片却避不掉。

他睁着眼睛,却如同盲者,忘掉了如何去看,忘掉了自己还有双眼。

不看,不听,不去感觉……没有了这些,他本身似乎也不存在了。

沉淀在眼底的血红,仿佛在随着这种麻木而逐渐加深,最后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开始只是死寂,而后变得异常嘈杂,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失去神智的疯子,陡然听到了黑暗中涌出的无数声音。

“……别舍弃我们……”

“……别遗忘我们……”

“……别背叛我们……”

“……别抗拒我们……”

更多的有声音不停从他意识深处响起。

“……救救我们,白景睚忻,快救救我们……”

那些孩童的哭喊逐渐沉淀之后,他听到一个仿佛发自他魂魄深处的声音,以鲜血和黑暗,烙印进他的脑海。

(白景睚忻,天命所归。)

他想问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发不了声音,对方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并且允准了他言语。

(吾乃命相天道。此为天命。白景可述。)

“你们是未明?”

(亦是非暗。)

“原来命相天道真是以‘命’为先,而我则是以吞噬人命化作力量的天。”

(同持二者,能生空蝉。然,时机未到,尘心未除,空蝉不现。)

“指六道祭祀?”

(惟愿六道现空蝉,汝得天命所归。)

……

等睚欣再度睁眼时,依旧身在血红之中。

天门短暂的开启又再度关闭,他已经承袭了“未明”,

一部分血滴已经在凝结成痂,在他头发、眼睫、衣服上变成一块块不可逆转、不能丢弃的硬块。他全身上下都在滴血,脚下则是更多的血,仿佛漫无边际地包围着他。

而他本人也已经变了。

此刻的他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方才喊叫着,请求着白凝羽住手的那个他,已经彻底消失了。

像是从未存在过。

留下一个不喜不怒,面无表情的孩子。

这孩子依旧有绝世的容颜,却只是一个精致的躯壳,是毫无神采的行尸走肉,一举一动都犹如死水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两个浴血的人,视线落差本该极大,可那小小的身躯好似骤然拔高至平齐。

他们彼此对望,仿若没有置身尸山血海,也不曾有过献祭杀戮。

白凝羽问:“你顿悟了‘无我’?”

对方没有回答。

白凝羽陡然明白了,这已经不是那个小孩,也不是他的徒弟了,是顿悟所形成的“唯一”,这刹那间现身人世间的天意——白景。

“白凝羽。”白景开口唤。

白凝羽一怔,面无表情的脸上陡然有了波动。

他像一个年迈的老人,慢慢弯起膝盖,蹲下身,视线与白景平齐。

“白景。”

他双手撑在地上,犹如膜拜般地盯着对方,带着虔诚问:

“是白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