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彼此(2 / 2)

那一夜的天空是赤红色的,声如诗画的少年半跪在血里,接过了凌云无双,并信誓旦旦地说着“不杀”,却不知道他口中念的童谣是另外一种意思。

“战战战,元帅兵。逃逃逃,百姓难……换来盛世芳与华……”

这首童谣的最后,所有的人都死了,无论是带兵的元帅,还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全都死了。

“空蝉。”

于是,他在沁园的泉水台上,看着凌云无双的主人说:

“空蝉为伐,愿之武神。”

蜉蝣朝生暮死,蝉虫则深渊蛰伏十八载,才得以重现人间。

是蝉,也是禅。

是幡然顿悟,更是窥见道则时就已注定陨灭的结局。

因为,道则不允许凡人窥见,窥见之人也注定不再是人。

“空蝉是白景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则欲念,是一种向往。”

他对着回溯中决意交托给空蝉的那位模样普通的少年说:

“空留的蝉壳是脱离凡人之列残存在世间唯一的佐证,是孤注一掷的托付。”

然而,对方只存在于他的回溯之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十二年前,他问天成了白景。

十二年后,那绿色绣线点缀黑锦披在他肩头,成就了矛盾尽头的抉择。

他对凌云无双的主人说:

“我要你杀了我。”

他对珞殷说。

“杀了我。”

他得到了对方否定的回答。

如果杀一个人就能救天下,杀否?

如果救一个人就会害尽天下苍生,救否?

他与珞殷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存在,他们的回答也截然相反。

可惜了。

他想。

珞殷不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懂的也太多了,有太多的东西根本解释不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以什么都可以不做,唯独不能不做白景。

只有他自己知道,珞殷的一念之仁会害死多少人,也会浪费多好的一盘必胜之局。

……

回溯之外,黑暗之内,一个小小的孩子对着珞殷义愤填膺。

“无名之壳。”

他的温和地声音带着无与伦比地残忍。

“你怎么还不去死?”

“闭嘴!”

熟悉的声音让珞殷愕然回首。

“滚!”

睚欣叱喝神魂。

“给我滚!”

神魂青烟般飞快的消散无踪,宛如落荒而逃。

珞殷定定地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人,目光如炬,像在期待他否定方才神魂所说的那些话。

“刚才,另一个你……你的神魂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该来的。”

睚欣知道珞殷在期待什么,却只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掐灭了那双眸子里的希冀光彩。

“他就是我——神魂也是我的一部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怒斥的起伏,却迅速沉淀下去。

“神魂也好,天魂也罢,甚至是这命魂,都是沁睚忻的一部分,都是我。”

“并非你所臆想的魑魅魍魉与心魔,也不是幻觉,他就是我。”

“他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淡。

“人就是如此。”

他说:

“所谓三魂就是如此。”

“我们彼此对立,却彼此扶持。”

“也只有‘我’才不会对‘自己’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