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天空是赤红色的,声如诗画的少年半跪在血里,接过了凌云无双,并信誓旦旦地说着“不杀”,却不知道他口中念的童谣是另外一种意思。
“战战战,元帅兵。逃逃逃,百姓难……换来盛世芳与华……”
这首童谣的最后,所有的人都死了,无论是带兵的元帅,还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全都死了。
“空蝉。”
于是,他在沁园的泉水台上,看着凌云无双的主人说:
“空蝉为伐,愿之武神。”
蜉蝣朝生暮死,蝉虫则深渊蛰伏十八载,才得以重现人间。
是蝉,也是禅。
是幡然顿悟,更是窥见道则时就已注定陨灭的结局。
因为,道则不允许凡人窥见,窥见之人也注定不再是人。
“空蝉是白景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则欲念,是一种向往。”
他对着回溯中决意交托给空蝉的那位模样普通的少年说:
“空留的蝉壳是脱离凡人之列残存在世间唯一的佐证,是孤注一掷的托付。”
然而,对方只存在于他的回溯之中,其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十二年前,他问天成了白景。
十二年后,那绿色绣线点缀黑锦披在他肩头,成就了矛盾尽头的抉择。
他对凌云无双的主人说:
“我要你杀了我。”
他对珞殷说。
“杀了我。”
他得到了对方否定的回答。
如果杀一个人就能救天下,杀否?
如果救一个人就会害尽天下苍生,救否?
他与珞殷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存在,他们的回答也截然相反。
可惜了。
他想。
珞殷不知道的太多了,不能懂的也太多了,有太多的东西根本解释不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以什么都可以不做,唯独不能不做白景。
只有他自己知道,珞殷的一念之仁会害死多少人,也会浪费多好的一盘必胜之局。
……
回溯之外,黑暗之内,一个小小的孩子对着珞殷义愤填膺。
“无名之壳。”
他的温和地声音带着无与伦比地残忍。
“你怎么还不去死?”
“闭嘴!”
熟悉的声音让珞殷愕然回首。
“滚!”
睚欣叱喝神魂。
“给我滚!”
神魂青烟般飞快的消散无踪,宛如落荒而逃。
珞殷定定地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人,目光如炬,像在期待他否定方才神魂所说的那些话。
“刚才,另一个你……你的神魂说的都是真的……?”
“你不该来的。”
睚欣知道珞殷在期待什么,却只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掐灭了那双眸子里的希冀光彩。
“他就是我——神魂也是我的一部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怒斥的起伏,却迅速沉淀下去。
“神魂也好,天魂也罢,甚至是这命魂,都是沁睚忻的一部分,都是我。”
“并非你所臆想的魑魅魍魉与心魔,也不是幻觉,他就是我。”
“他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淡。
“人就是如此。”
他说:
“所谓三魂就是如此。”
“我们彼此对立,却彼此扶持。”
“也只有‘我’才不会对‘自己’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