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答：“我死了。”
重元：“你的意思是，死人不需要名字？”
那人：“是。”
“重元姐姐，这个人说话可太好玩了。”一道少女的声音加入其中。
“重伍，你又开始幸灾乐祸了，哎哟！”重肆取笑她，然后被踹闭了嘴。
“你想入重家？”重元没理胡闹的他们，继续问。
那人答：“想。”
重肆说：“死过一次的人，的确有资格入重家。”
重元说：“你既然知道重家，应该也知道重家武学不容于任何一脉，你若想学完整的重家武学，必须是一张什么都不会的白纸。”
那人：“我已自废武功。”
重元：“你的师父，你的师兄弟姐妹都会是你的敌人，直到你出师……”
那人：“好。”
重元：“等你什么时候能杀得了自己的师父，你才算驾驭这门绝学。”
那人：“好。”
重元：“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你以为我们重家是什么地方？你如果杀不了自己的师父和师兄弟姐妹，就永远也不能出师！”
那人：“好……我会杀。”
“……”重元劝不动了，这人看来是铁了心要入重家。
重肆也唯恐天下不乱，道：“重元姐，我看不如就收了他吧？”
“收个屁！”重伍年纪与重肆相差无几却更机灵，只是开口有些粗鲁，“家主正在选着呢，没个三、五年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你确定这时候往家里带人不是在添乱？”
重肆委屈地看向重元，“重元姐，这么个一团泥似的玩意也不可能去争家主吧？这不算添乱吧？”
重元两手一摊，表示：“我只是代家主，不是什么事儿都要操心的管家婆。这种事你们谁爱管谁管，反正我不管。”说完她抬头瞥一眼天光，估摸着还能睡一个时辰，干脆利落地一转身，揉着自己的肩膀走了。
“那就收了？”重肆环视一周，其中有四个人点了头，两个人摇了头，加上他自己，人数过了半。
重伍唾了一口，嫌道：“我可是反对的，你们谁愿意管谁管，我反正不管。”
重伍说完拍拍手上的土就走了。
重肆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个比重元年长的男人。
这男人是重捌，他排名低，身高体壮，经常被使唤，大抵已经习惯了做这些体力活，直接默不吭声地伸手把地上一滩烂泥似的人提单手提了起来，扛上了肩头。
后面跟着另一个男人是重叁，火光打在他脸上才知道他声音古怪的原因——他不着调地叼着根草杆子。
“你想成为八重，还是瑬影？”重叁问。
“八重现在满了，我……我还小，我想多活几年，所以我目前不收徒弟。你如果想要师父的话，可以问问其他几位乐意不。”重肆跟上来，也不跟那人解释自己嘴巴里叨念的字号是什么意思，就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那位大人’尚未归园，他的‘阁’也是空的，天帝更不知道在哪了，若是想为瑬影的话，肯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较闲，现在有几个瑬影都去争家主了，打得可热闹了，一段时间之后应该会有空缺出来的字号……”
重伍接腔道：“其实我们八重除了重元当代家主有点忙，其他都闲得发慌，只能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是啊是啊，闲得快发霉了。”重肆委屈道，“少主人说只要原来的八重，不要我们，还说要把我们留给下一代沁园之主，而以少主人的棋力，除非他故意让子，否则没人能赢。”
重伍：“其实就算没有我们，少主人也有白景子息，根本不需要八重保护。”
重肆：“也对，的确没我们什么事。”
少年少女一唱一和，好似打算直接替那烂泥似的人决定他的前途。
那人只好拼命挤出一个字，“……里……”
“里？里什么？”重叁嚼着草杆子凑头过去，做出侧耳倾听状，“喂，你这个人，你昏之前好歹说清楚，你到底打算当我们的徒弟，还是去当瑬影？”
烂泥似的人失去意识前，说出了一个字号。
“重凌。”
“……”
通往重家十扇上下开阖的石门的路上，聒噪骤停，十分诡异地沉默了一阵。
上面的门那个端正的“重”字和下面那个仿若倒影般颠倒的“重”字，最下面的那道笔画徐徐在八重身后合在了一起，仿佛在昭示进入此门的刹那就开启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是一次重生。
重捌打量过肩膀上抗着的这摊烂肉，下了结论：“自不量力。”
“什么！？”重肆懵了半天，简直觉得自己听错，“他想成为重凌！？”
重伍的乌鸦嘴应验了，这坨人还真是来添乱的。
“小兄弟，大兄弟，宁是我亲爹妈行吗……苍天呐！我不是跟你说了重凌已经在选了吗？你这个德行治伤续筋脉至少就要大半年，你还想做重凌？”
重肆说：“做梦还差不多。”
重捌重复道：“自不量力。”
重叁道：“他别自断筋脉的时候把自己的脑子也给断了吧？”
重伍一指重捌，说，“赶紧把他给我扔出去！”
重叁急忙伸手将要把人扔出去的重捌给拉了回来。
他们这一行刚经过的第一扇重家大门已经在身后“轰”的一声彻底合拢。
重家石门的背后有两行小字，写着——杀不分善恶，生不离此门。
“看不见那么大的家规吗？”重伍痛心疾首，“进了这扇门不成为家主还想离开重家？那除非是个死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重双终于开了口：“他都晕过去那么久了，你们说这些他一个字也没听到，你们不如省点力气。”
重叁、肆、伍、捌：“……”
重伍问抓着重双问：“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重双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重柒懒洋洋地看他们耍猴戏。
比重双还沉默的重陆说：“这人既然来送死，我们就顺其然看着他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