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2 / 2)

储新之伸手去拉,“咱们聊得好好的,您怎么突然要出门去?”

王婆一掌拍开,“你给那些姑娘喝加了澡豆的茶汤,万一出了事,不对,是一定会出事,那老身可不就被你拖下水了?老身得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等这事过去以后再说。”

储新之被她逗得又好气又好笑,“王婆你先听我说完呀!”

“当日在澡堂里,我见澡豆搓出的沫子细腻丰富,经久不散,心里便有了个主意。后来又找了懂行的师傅问,这才知道这澡豆原是由猪胰子、零陵香、甘松、白芷、豌豆等为原料制成的。几经试验,终于让我发现,澡豆能起沫,其实靠的是里面的豌豆。”

“最后我连夜调整了豌豆在茶饼中的配比,终于赶在天亮前完成,在让汤花长时间存续的同时,也可以承托住茶膏的重量。”储新之边说边拥着王婆坐下,笑道:“所以说,那茶饼中加的是豌豆,吃了不会死人的,您大可不必如此惊慌。”

王婆闻言长舒出一口气,放下包袱叹道:“可真有你的,竟能想到这种法子。”

“都是王婆教导有方嘛!”储新之谄媚地给王婆捶肩,忽地想到一事,便问道:“对了,今日我在斗茶会上见到八仙茶馆的人了。那人叫李瑰,王婆你可认识她?”

听到这个名字,王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她抬头望向门外天色,“时候不早了,小娘子该回家去了。”

门外斜阳一缕,一片沉静,隐隐可见炊烟袅袅。

储新之回头,看王婆面带倦色地捏了捏眉心,只好起身告辞。

不说就不说,又何必下逐客令呢?何况她也不是有心要窥探王婆的过去的呀!储新之一路踢着小石子,忿忿地回了家。

然而就在快步走进宅门后,她忽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便顿住了身子。

储新之倒着步子走出门,抬起头看了眼大门牌匾。

这是她家没错啊!可储府内一贯冷清,今日怎么会这样热闹?

门口两座石狮子前居然还摆着几个炮仗,小厮婢女们站在两旁,脸上都挂着笑。

储新之重新走进门,心里充满了疑惑。

莫非是知道她在斗茶会上夺魁了,要为她庆贺?

不对不对,之前储宜月当魁首时自己也没见这么大阵仗,所以此事应该与自己无关。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张姨娘正倚在垂花门上嗑瓜子,吐了一地的壳。见着储新之,她立即阴阳怪气地迎上来,哀叹道:“可怜二姐儿好不容易得了个斗茶会的魁首,终究还是被别人抢去了风头。”

储新之转过头,示意青梅先将斗茶会的奖赏拿回屋,这才答道:“姨娘消息倒是灵通。”

储宜月早自己一步到家,张姨娘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抢自己风头的那个人又是谁?

见储新之一脸好奇,张姨娘朝门外翻了个白眼,“会试结果出来了,大郎中了会元,报喜的官差随后就到。”

储新之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张姨娘口中的“大郎”指的是何人。

不错,她还有个哥哥。

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

储新之恍惚想起,当日在澡堂里,那个傻书生似乎是向她提起过会试的事,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她疾速飞奔至宅门前,正好瞧见一名官差从驴背上跨下来,举着文书朝储世清作揖道:“恭喜储公子高中会试第一名!”

黑驴脖子上还戴着大绸花,那一抹红色在日光下分外刺眼。

储世清接过文书,递上打赏的银钱,笑道:“上差跋履奔波,一路风尘。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乞笑纳。”

“不可,不可。”官差急忙摆手推拒,“令郎才名远扬,乡试会试皆是榜首,连中两元,前途大有可期。若是将来殿试中了状元,当了高官,到时下差再来府上讨一杯喜酒喝。”

“多谢上差。”储世清一扬手,门外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驴子似是被这热闹惊扰了,嘶吼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打了一连串响鼻。官差见状,急忙拉紧了缰绳。

张姨娘不知何时来到储新之身旁,因着共同的嫉妒,两人暂时达成了统一战线。

储新之鄙夷道:“考上会元很了不起吗?用得着如此张扬?”

张姨娘应声道:“是啊,今日大张旗鼓的,将来若是中了状元也就罢了。若是中不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立刻别过头去,互嗤了一声。

听得门内传来女声,官差循声望去,见一妇人身旁还立着一绝色女子,不禁多看了两眼。

冷不防撞上那官差锐利的视线,刹那间储新之脸色一变,脑子里忽地浮现出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神色淡漠的狱吏......

昏暗的牢房,狭小的窗户,破旧的木栅栏,凌乱的稻草堆......

还有、还有自己身上脏污的囚服,脖子上沉重的枷锁......

莫非、莫非她上辈子还坐过牢?

储新之只觉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