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的目光停留了一会儿,见到后视镜里的司机好像往后面看了一眼。他吃了一惊,做贼心虚地把脸重新转向窗外。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林珏又梦到了闫稑。
因为很久没有见面的缘故,他甚至没有完整地梦到闫稑的脸。
只是一些零碎的画面,比如闫稑翻折起来的衣袖还有他腕上的手表,比如他摘下耳机的动作,又比如,他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突然往旁边抬起头来,看进林珏的眼睛里。
醒来之后,林珏突然很想马上见到闫稑,想得不得了,恨不得马上回市里。
过完年,林珏一如既往地把在外婆那边得到的压岁钱交给许慧琴。
压岁钱在他们这样的家庭眼中,基本上是一种换钱的行为,这家人给那家人孩子压岁钱,那家人又把红包交到这家人孩子的手里。
林珏是单亲家庭,如果说对方家长分别给了他一个红包的话,许慧琴则只需要派发一个红包出去,如果红包里的钱面值相等,那林珏他们家算是赚了一倍。
像柯钊家里,因为柯钊已经是研究生了,所以许慧琴不必给外甥压岁钱,而林珏在得到姨父、姨母的红包时,自觉地露出腼腆而感激的笑容,说上一句:“恭喜发财。”
也许因为林珏在上个学期获得了值得夸赞的好成绩,别的不提,只是提前在高考成绩上加了二十分这一点已经足够给许慧琴长脸。
许慧琴高高兴兴地跟着儿子一起回市里,带上儿子下学期的学费,说要在过年期间,商店都打折的时候给儿子买套新衣服。
大年初四,长途汽车站已经迎来了客流高峰期。
林珏他们乘坐的那趟车不是快班,车子在镇上绕了好一阵子,原本已经坐满的车又捞了几个客人。无座的乘客从座位下方拿出藏起的塑料小板凳,坐在走道上。
林珏坐不惯汽车,好在一路上和妈妈聊天,没有晕车。
等到了市里的汽车站,母子二人又转乘公共汽车去市中心。
这路公交车一向以拥挤著称,所以从第二站开始,车上已经站满了人。
许慧琴突然扯了扯儿子的外套,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小珏,你没有交女朋友吧?”
闻言林珏不知所云,下意识应道:“啊?”
妈妈往旁边努了努嘴巴,林珏随之望过去,看到后门旁站着一对中学生情侣,女生因为长得不够高,抱着男生的腰,男生握着头上的扶杆,两个人靠得紧紧的。
许慧琴啧了一声,嘟哝道:“现在的学生真是不得了。”
林珏只能干笑。
“可是我家小珏和他们不一样,呐?”妈妈说到这里,眼睛里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做儿子的笑了笑,点头。
快下车时,林珏看到妈妈的脸色骤然变了。
她往后面伸了伸手,问儿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信封?”
“什么?”林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一只崭新的牛皮信封,一直放在许慧琴的背包里,可是刚才她只顾着和儿子说话,把包放在了腿边。
她是靠着窗户坐的,包夹在她的腿和窗户之间的空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包的拉链被打开了,信封无影无踪。
林珏和许慧琴几乎同时跳起来,引起了车厢后部一片乘客的骚动。
里面装着三千块钱,包括林珏下学期的学费。他的脑袋一片空白,跟着妈妈在狭小而拥挤的空间里不断寻找,但他深知既然是被偷了,根本不可能找到。他情不自禁地在一片慌乱中露出明明白白的失措的表情,像一只无头苍蝇。
周围的乘客一开始在好心帮忙找着,但过了两站后,随着客流的更换,那好心也跟着被更换了。
换做了安慰,说春节期间小偷多,议论着小偷现在有多么猖狂,又说既然被偷了应该是不可能找到了,语气里不乏有同情和可惜。当听说丢的钱有三千余元之后,又引发了新的一阵喧哗。
许慧琴的头发是用鳄鱼夹夹起来的,在忙乱之后,她的头发掉下来好几缕。
她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恐惧,正在林珏心灰意冷时,她突然指住坐在她后面的一名青年,喊道:“是你!是你偷了我的钱!”
林珏吓了一大跳,而对方明显也完全懵住了。
“妈妈?”他去碰了一下许慧琴的手臂。
她一抹脸,眼里都是仇恨和鄙夷,盯着那个青年说:“是你偷了我的钱,赶快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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