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

# 1 沉默的旁观者

我生性懦弱，所以永远都是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举个简单的例子，刚适应伯明翰天气一个月就被急召回国的我没有一点错过课程的恼火，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车上。这点大概是像极了母亲，所以对方也作失语的司机，让整个车厢里都充盈着外婆的声音——那确实听不出她刚满七十岁又做了脑补手术的样子：

“人家家里都是偏爱小的，就亲家非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老大家的。工作上要强的没个女人样子，现在还立什么不争不抢的牌坊？该你的就是你的，必须给我讲清楚分明白了。做什么长媳风范？”

“我当年不想你嫁过去。你倒好，被一张脸骗的五迷三道。有用么？现在还不是你赚的多，对方填个零头。讲难听点，那就是个吃软饭的！”

“还有你跟你妈一个德行，男孩子穿得这什么东西？一点男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脖子上挂个那么大的东西干嘛？不想听我说话是不是？我看我上辈子是欠你们的哟，才一把年纪还得教你们。一个个倒嫌我丢人。”

妈没说话，或许是在青春期已经说够了、吵够了，所以那样争强好胜的性格在外婆面前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专注地开车，把余光全送给了后视镜。我倒是把耳机从脖子上摘下来塞进书包，然后又讨好地对一同坐在后排的外婆笑了笑。

“别的没遗传到，就这个骗小姑娘的脸像你爸。花了那么多钱出国就给我好好念书，平时吹的说学习好，结果高考还不是丢人？你妈说你性格好、体贴人那都是虚的。你也就靠你妈能到洋人那里贴个金，以后呢？靠跟你爸一样的脸吃软饭么？”

笑容僵了下，我也懒得去客套着做理解上的尊老了。索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翘着二郎腿歪在后座。在一阵骂骂咧咧声中，点开了备注为一个鲸鱼符号的对话框：

【曲奇：我外婆真的烦，这名字里面有个“外”字就是不亲。我现在就等着赶快到爷爷奶奶家了】

【鲸鱼：又怎么了？】

【鲸鱼：emm】

【鲸鱼：话不能这么说，我就跟我外婆关系比较好，所以外婆也叫奶奶的。】

【鲸鱼：奇葩的是特定老人，你不要地图炮外婆呀】

【鲸鱼：再说了，人家不是帮你争家产么，小皇子】

鲸鱼与我的关系很好定位，简单来说就是我心甘情愿做个图谋不轨的备胎。

鲸鱼摆明了不想更进一步，总在开玩笑的时候严肃的宣告她是一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射手座，而太长久的感情容易让她窒息。我也是个怂包，所以才总在讨要个名分和对连朋友也做不成的恐慌间摇摆不定。

我知道我们终究成不了，因为对方性格要强，而我则太安于现状。外婆这点说的没错，爸妈的配置能结婚并恩爱至今，完全是我妈被爱情降低了智商、又被外貌迷惑了双眼。

可鲸鱼心里的小鹿大概出生就撞死了，近视但也不傻。

【曲奇：哪门子的家产啊……我爷爷还在医院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呢，我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鲸鱼：不是，你怎么听起来这么冷静？】

【曲奇：爷爷奶奶以前和大伯他们过的比较多呀，我都逢年过节才见面也不熟】

【鲸鱼：你家的设定真的挺奇怪的】

【鲸鱼：那如果这样的话，也算你大伯赡养老人吧】

【鲸鱼：那你们去分钱好像真的不太好啊（超小声）是不是有点恬不知耻】

【曲奇：你以为呢？要不是老太太这么能吵，我们谁愿意去啊】

【鲸鱼：唉，算了】

【鲸鱼：你就当回去充个台面，毕竟是爷爷。病危了出现也是应该的】

【鲸鱼：不过你回去多久啊？？】

我总喜欢把所有的事情并到一起，写一个长长的句子给对方发去；而鲸鱼则完全相反，一句话都恨不得拆成三条信息。

按她的理论，这样聊天的人就一直有悬疑感，会为了知道之后的内容而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而不是多线操作；按照我的聊天方式，脑子不好的人会因为重点太多而无法处理信息。

要我说，表面看鲸鱼像是一直在回复很多消息而把对方放在中心，其实是外热内冷的最佳代表。不然她怎么都没发现自己聊天习惯问问题来获取信息，也因此不给别人问一句她生活的机会。

【曲奇：我也不知道……】

【鲸鱼：好吧，那你先去忙吧，我就不烦你啦～】

鲸鱼语十级的我自动翻译：事情聊完了，再废话有点烦了。下次有新的动态了再汇报。

对方什么都优秀，唯独脾气不好。既然要互补性格的友谊才能长久，我也只好安分地在对话框里输入结束对话的句子。

【曲奇：好，你也早点休息】

【鲸鱼：晚安～】

聊天的功夫我已经到了医院，满目的白色虽然洁净但看了就让人感觉缺少生命力。外婆在前面开路，她身着一件花花绿绿又看不出主题的外套在前面极为显眼。反倒是刚才在医院门口为了接电话便站的远远的妈妈突然靠近，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几眼。

“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