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宸煜道:“你此番来,京中可有变故?朝中可还安好?”
林琅铁骨铮铮的一个男儿,此刻却是要生生地红了眼眶。
“将军,属下此刻寻回你真是太好了。”林琅说,“在属下出发前,朝中收到边疆急报,说是不过数月,金吾国便要不顾不久前才签订的和平守约,再度攻打了我临朝疆土。而边疆无一人守卫,我临朝将士抛血洒泪守下的连云城,便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入了金吾国人的手中。金军残忍,屠戮我临朝一方城池,无数百姓。”
“可消息传来,当日大朝会上,众大臣进言,却是要忍气吞声,以和亲来换得一方太平。那金吾国野心勃勃,怎是和亲便能安抚得了的?况我临朝百姓手无寸铁,任其屠戮。此等血债,怎不血偿?”
林琅一字一句,说得心中泣血,无限悲鸣。
“将军,我们回边疆去吧。这临朝的江山,那昏聩贪婪的臣子不要,将士们却得守,为了我临朝的百姓,林琅愿用血肉去捍卫山河。”
司宸煜微微垂眸。
林琅道:“将军——”
司宸煜下意识地捂住了后背。他感觉背后仿佛是一团火焰在灼烧,灼烧着他的血肉,他的灵魂。
那是他誓死的忠诚。
司宸煜开口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一日。过了明日,我便同你回去。”
林琅怔了怔,想起什么。他微退一步,再度垂首:“属下明白了,属下明日再来寻将军。属下告退。”
林琅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离开前若有所感地回首,见到一个舱房内一盏孤灯,一个人坐在那里,眉目叫灯火染得秾丽而温柔。
林琅顿了顿,回身离开,尔后转眼间便不见了。
一夜无话。
天光大亮的时候,叶九被刺眼的日光刺醒了,她睁了睁眼,动了动,然后一下子便被身上那要命般的酸疼感给吓到了。
她把脑袋从胳膊上放下来,然后又轻轻抬了抬胳膊,觉得胳膊麻得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
叶九在桌子上趴着睡了一夜。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可能就是发呆呆着呆着莫名其妙地就睡着了。只是在桌子上趴一夜的感觉是真的难受,叶九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不对劲,胳膊腿儿都不像是自己的。
压根不听指挥。
叶九吸着气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做按摩,按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身上终于好了一点儿之后,便听得有人在敲门。
叶九抬头,随口问:“谁啊?”
那人在门后答:“阿九,我是绿儿。”
“绿儿?”叶九有点奇怪,但还是说,“你等等啊,我马上就过来给你开门。”
已经休息好一会儿了,虽则身上还是不舒服,但起码能动了,所以虽然艰难,但叶九还是努力地把门给打开了。
门一开,绿儿便闪了进来,然后立即就把门给关上了。
叶九看了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你居然这个时候来找我了。”
绿儿脸上的表情有点紧张,看见叶九,她脸上绷了很久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她一下子便哭了出来:“阿九,白芸姐姐出事了!”
叶九心里咯噔了一下。
“绿儿你先别哭,你好好说,白芸姐姐怎么了?”
绿儿虽然抽抽噎噎的,但片刻之后,叶九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之后叶九的心下就凉了一半。
绿儿说,昨儿是乞巧节,白芸姐姐便瞒了大家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跟李公子出去过节去了,可是没料到会遇上太守。太守听得身边人说白芸姐姐是咱们楼里的人,便不管不顾地将白芸姐姐掳了回去,今天白日里还送了银钱来,说是要为白芸姐姐赎身,让白芸姐姐做他的第九个妾。
绿儿简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且不说白芸姐姐攒了那么久的银子,眼看就要攒够银钱为自己赎身嫁给李公子了,可奈何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太守在床帏之事上喜欢折磨人是人尽皆知的,白芸姐姐此番去,回来的时候说不准连个尸骨都没了——”
叶九打断了她:“好了别说了,你也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绿儿还是止不住地哭:“可如我这等卑贱之人,死后有一杯黄土便罢了,活着的时候更是低到尘埃里,除了哭,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叶九一把把绿儿提溜起来,“总会有办法的,你别哭了,我们先去瞧瞧,太守也是要脸的。若是我们说,白芸早与李公子私定终身且以身相许,相信太守也是嫌膈应的。”
绿儿一个激灵,她依旧抽噎着,但见叶九这般豪气十足的样子也抹了抹脸,将脸上的泪水拭净,问:“这般可行么?”
叶九说:“管他可不可行呢,倘若试都不试的话,那我们也只能给白芸姐姐收尸了。”
叶九打开舱门,外头明晃晃的日光忽地照在她的脸庞,她抬起脸,语气莫名地叫人觉得安稳:“走了绿儿,我们去救一对有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