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儿气得嘴唇发抖,但叶九拦住了她。
叶九说:“既如此,我们便去衙门吧。”
绿儿顿了顿:“衙门?”
“这种强抢民女,坏人姻缘的事,不就该交给衙门来管么?”叶九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太守犯法,应当也是一般的。”
绿儿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一会觉得叶九说得有道理,一会又觉得叶九说得全是歪理。
但叶九已经不给她犹豫的时间了,叶九雷厉风行地直接拉着她往衙门走。
绿儿愣了愣,才气喘吁吁地急步跟上去。
衙门。
叶九抬眼看了一眼,衙门的匾额上上书“正大光明”四个大字,两旁都立着腰间配剑的守卫,显得正气凛然又不容侵犯。叶九只瞥了一眼,便直接走到了门口所立的大鼓前。
她拿起鼓槌,开始击鼓。
绿儿被突如其来的鼓声吓了一大跳。
绿儿说:“阿九你干什么?”
叶九说:“自是青天白日,击鼓鸣冤。”
叶九越来越用力,鼓声也越来越响。
巨大的鼓声引得立在两旁的侍卫都移步过来,而眼看衙门内的公堂正浩浩荡荡地行来一行人。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被这鼓声所震慑,不由得地停下脚步,待看清击鼓之人只是一个孱弱的女子后,更是聚集一团,窃窃私语。
这是有何冤屈,竟要青天白日击鼓鸣冤。不怕官老爷怪罪么?
叶九击鼓不过片刻,身边便聚集了一群人,过往的民众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往里望,而叶九一抬眼,便见到眼前有几个玄色服装的侍卫,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一个似乎是小头领的侍卫望着她,问:“可是你击鼓鸣冤?”
叶九点头道:“是。”
那侍卫便道:“大人已在公堂之上,如此便请进吧。”
他顿了顿,又问:“这位姑娘可是与你一道的?”
问的就是绿儿了。
绿儿脸色苍白,大概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此刻却也沉静下来,平稳地答了一声“是”。
那侍卫道:“如此,那便一块进吧。”
大约是秦淮许久没有发生过这般有趣的事儿了,所以叶九他们一入公堂,便发现公堂之外,那道算不得窄的门已被得到消息的人们给堵了个水泄不通,人人都在仰高了脖子往里看,很是好奇究竟是谁人来告状,又是有着什么样的冤屈。
于是门被挤得满满当当,人群中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叶九暗自抽了抽嘴唇,觉得大家也真是闲得过分。
叶九正有些出神,却听得公堂上一人扔下木牌来,砸在地上砸得哐当响。
司法大人气势如钟地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还不报上名来。”
绿儿立刻哆哆嗦嗦地跪倒了,叶九怔了怔,抬眼一看。
司法大人也在瞪她。
“公堂之上怎能覆面,还不取下面纱。”
叶九很好脾气地取下了。
然后听到门口传来一大片的吸气之声,窃窃私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了。
司法大人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叶九四平八稳地说:“我取下了。”
司法大人被这平淡的声音激得回过神来,尔后连叶九既没跪下也没自称“草民”都没有注意到,只觉得这人的眸光和面容真真是叫人神魂颠倒——
秦淮有这般的美人吗?
怎的他竟没有听说过。
立在一旁的主簿轻轻地咳了一声。
司法大人回过神来,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
叶九道:“草民叶九,这位是草民的姐妹,名绿儿。草民来自红园,是红园的一名花旦,而这位绿儿姑娘——”
绿儿红着脸,倒也大大方方地自己说道:“草民来自挽月楼。”
公堂之下的窃窃私语越来越多了。
这两人的身份可都是叫人吃惊得很,一个戏子,一个妓子,如今却闹上了公堂,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
人们都支着耳朵听,就指望着日后将这出事儿改编个千八百个版本,每次茶余饭后都咂摸个新滋味来,好聊以慰藉这百无聊赖平淡无波的日子。
司法大人道:“可是你二人一同上告?”
叶九答:“回大人,是。”
绿儿也跟着道:“回大人,确是如此。”
司法大人例行公事地问:“你二人状告何人?”
绿儿嗫嚅了一下嘴唇,顿了一顿,而叶九则径直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答:“回大人,草民今日,便是要上告秦淮太守。”
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下惊奇不已,又觉得这个长得相当惊艳的美人儿简直是在送死,只美人儿一人毫不自知,只是依旧背脊挺直地站在那里,一项项细数着太守的罪行,声音冷静到叫人敬佩。
叶九道:“我状告秦淮太守,强抢民女,强行买卖,毁人姻缘,并挟私报复。为官不为民谋利,只夜夜笙歌,声色犬马。”
司法大人的脸皮**了一下。
叶九继续道:“司法大人,昨夜乞巧节,太守大人在便抢了一与未婚夫同游的女子,那女子本已与未婚夫私定终身,甚至孩子都有了,太守大人说喜爱便是喜爱,说要便要了。今日便已下聘,说是要迎娶我那姐姐为妾。这不是强抢民女,又是什么?”
门口聚集的民众没想到今日那浩浩荡荡的聘礼还有这么一出,面上皆难掩兴奋,直勾勾地盯着司法大人看,倒是要看看司法大人在大庭广众下,要怎么来判这一桩全秦淮皆知的太守纳妾一事。
司法大人的脸皮又抽了抽。
他使劲沉住气,但还是忍不住泻出了一分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司法大人道:“可是本大人怎么听说,那女子原是挽月楼的人呢?难道纳青楼女子为妾,也是强抢民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