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湖是长安城内一处游玩的胜地,初春季节,鹅黄柳绿,开春的湖水荡漾着碧绿的波纹,水草丰美,两岸桃花,落英缤纷。岸上游人如织,湖上琴瑟笙笙,轻纱浮动,正是一年好时节。
韩家不愧是长安城内最大的商贾之家,租下的是清风湖上最大的画舫,只是用来吃个蟹看个风景,未免有些太过奢侈了。
叶九等人上去不久,醉心楼的人就将蟹给送来了。蟹被仔细地装在数个精美的食盒里,侍女侍立一旁,正稳当地将盘子给一项项地端上来。
叶九眸子亮晶晶。
等到侍女将一切布置好默默退下之后,叶九飞快抬头,看了韩明轩一眼。
韩明轩笑道:“请。”
叶九将其中一份拿了出来,首先推在了邬蓝面前。
“邬蓝,试试看,醉蟹是醉心楼招牌菜,你只是试那么一次,必然会念念不忘。”
邬蓝抬眼,看了看叶九,乖乖接下了。“好,姐姐也吃。”
韩明轩在一旁看着,心里莫名的略微有些不自在。叶九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显就是孑然一身的模样,如今怎么又有了个弟弟?不过他对叶九的身世并不熟悉,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这个少年人,似乎总是对他有些敌意的样子......
韩明轩想着,正要说话,却听得帘外传来一身巨响,之后岸上似乎人群汹涌,一片喧闹。人们齐聚一团,七嘴八舌,声音很是慌张。
叶九正要剥蟹腿,闻声便顿了顿。
“怎么了?”
韩明轩看了一眼身旁的一个侍从,侍从会意,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片刻后,侍从便回来了。他恭谨地说:“少爷,是有人租了船坞在湖上钓鱼,却未曾想勾到了什么沉重的东西,使劲钓上来一看,却是一具尸体。方才属下出去的时候,见到人已经捞上来了,那人身上布满青白色的仿佛发霉一样的瘢痕,只面部还稍微完好,可以辨识面目。”
叶九登时就把蟹腿给放下了,她的身上的气息忽然变了,从懒怠陡然变得锋利起来,整个人仿佛利刃悬而出鞘。
韩明轩看了看叶九,随后移开目光,看向侍从。他低声问:“识得清面目......你倒是说说,那人是谁。”
侍从悄悄觑着叶九和邬蓝,迟疑了一下。
韩明轩道:“但说无妨。”
侍从只好说话了,他低着头,答道:“回少爷,那人虽面目全非,全身肿胀,但属下识得,正是昨日与您会面的,王府的王公卿。”
韩明轩面色一暗,“你说什么?王公卿死了?”
韩明轩站了起来:“叶姑娘,邬蓝公子,死去的人据闻是王公卿,王公卿是韩府的故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一眼,场面血腥,二位就不要过去了,以免坏了二位雅兴。”
叶九跟着站起来:“韩公子,我倒是想去看看。不知是否方便?”
韩明轩着实有些着急,便没有再多说,径直掀开帘子便出去了,叶九拉着邬蓝也紧跟其后。
河边围了一大圈人,但大多是男性,女眷见不得这场面,方才有几位姑娘夫人见到这幅场面,一个惊呼,便昏过去了,现下正请了人来问诊。而方才钓上尸体来的小公子,已经白眼一翻送去医馆了。围在这里的大多都是一些男子,但大家也不敢靠得太近,中间空出了一大片的空心地带,王公卿的尸身就躺在其中。
侍从拿着韩家的令牌在前面开路:“大家伙让一让啊,让一让,我们是韩家的人,还请让一让。”
一听说是韩家的人,虽然圈子挤得水泄不通,但大家还是自发地让开了道。
叶九挤到了最前面,她看见王公卿的尸身,脸色就变了一变。
眼前的尸体浑身肿胀得不成样子,就像是一个过度发酵的发面馒头,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而尸身四处布满了青白色的发霉一般的瘢痕,星星点点地遍布全身,令人见之作呕。
韩明轩也认出来了,这的确是昨日还来见过他的王公卿,不知怎么的变成了这幅模样。
邬蓝看见王公卿身上的瘢痕便拉了拉叶九的袖子,叶九知道他想起来了,毕竟是从刚刚爆发过邪祟流行的瘟疫的北境而来,邬蓝的记忆还很鲜明。她以为邬蓝是害怕,便拉了拉他的手,以作宽慰。
邬蓝回握住她的手,握得有些用力。
叶九怔了怔,却没怎么在意。她面色凝重地看向韩明轩:“韩公子,这是瘟疫。请你助我立即驱散人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韩明轩听见“瘟疫”二字,心中大骇。“叶姑娘,你可确信?”
“我刚从北境五城归来,韩公子若是觉得我一个人的话太单薄,不妨遣人去北境问询,一问便知。只是等到韩公子的人回来,瘟疫怕是已经在长安城中四处肆虐,为祸百姓了。”叶九说,“这瘟疫有一个特点,染上瘟疫的人身上会出现许多的青白色瘢痕,形似发霉,可以用以辨认。”
韩明轩看向地上的不成模样的尸身,浑身霉斑,的确不假。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叶九。
韩明轩眉目沉重地吩咐侍从:“去唤更多的人来,维持秩序,驱散人群,但不要多说,以免造成恐慌。只说韩家要为王公卿收尸,请各位卖个脸面。”
听见叶九说“瘟疫”二字便脸色灰白,默默退了一步的侍从领命,然后飞快地跑了。
韩家在长安城的确算是颇有威信,韩府来人说要给王公卿收尸,大家伙便渐渐散了,一边走着还一边议论纷纷。京城虽然日新月异,不乏谈资,但这样的奇闻怪谈,大家还是引以为奇。不到半日,京城所有人便都听闻了王公卿的尸身在今晨被人在湖里钓上来的事。
当街头巷尾的志怪奇谈风传更盛的时候,王府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来人单刀直入:“在下来迎回家父的尸身。”